2022年6月20日 星期一

BL小說】《天才作家》

 【莊墨x任明卿】#空_現代 #甜文 #編輯 #作家 #職場 #爽文 #metoo



主觀評~
劇情 😍😍😍😍😍+1000000
顏值 😍😍😍😍😍
甜度 😍😍😍😍😶
成長 😍😍😍😍😍+1000000
肉 😍😶😶😶😶

📚簡介:

《天才編輯》第二部。
原班人馬演繹天才作家任明卿的晉神之路!作家編輯的群像人生!
不知來路的神秘編輯莊墨,加入瀕臨倒閉的《新繪》雜誌社,找到被退稿五回的小作者任明卿,簽下了他的人身約:「從此以後,你寫的每一個字,都屬於我。」

三年後,任明卿在中國作家榜頒獎典禮現場,接過榜首桂冠。
身為作家,只有一項職責:寫好故事,養好編輯。


📚空期會的碎碎念:

花了好幾天讀完了!

這篇解決了《天才編輯》遺留下來的謎團,為什麼莊墨會離開觀文?任明卿的人格分裂怎麼解決?四海留下的戒指有什麼意義?等等,全在此文一一做個完滿的結果!!!

【感情】

莊墨、任明卿都在某領域是個天才,但在感情方面遲鈍到不行!

首先發現喜歡上對方的是莊墨,原因是任明卿吃太多海鮮導致送急診,有種愛叫媽媽怕孩子吃不飽,典型代表:莊墨,呵,所幸莊墨頓悟了!意識到自己的心意,馬上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追求"。

而任明卿是讀了一篇BL小說發現自己喜歡莊墨...推他一把的叫徐老,常苦口婆心的教誨「做男人要勇敢」,於是任明卿掰彎自己,屢次對莊墨"表白"!後來也勇闖公婆家!

兩人互相暗戀、隱晦的進退表達愛意、說開後當晚全壘打,後面任明卿遭抄襲、遇寫作瓶頸莊墨跳出來解決,當莊墨找不到三四年前的性侵線索,任明卿跳出來幫他處理,也穿插兩人吃醋、向其他人炫耀、秀恩愛的場景~~~

能不能不要這麼會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社會議題】

女權、性侵議題、社會責任在文中多有著墨。

1.女權

三個女性代表:

A.白殤殤,靠炒誹聞爭流量、獨立自主綠茶婊、愛名聲金錢的二線作家。

B.柳菲菲,保守傳統受壓抑的溫柔女性,差點嫁錯人,因四海遺留下的《浩蕩紀》裡的一句話,決心把握機會當作家

C.謝想容,京宇網站主編,獨立自主、人格堅毅、不婚主義者,私心欣賞~

「謝想容覺得京宇是個gay值很高的地方,她很喜歡,忍不住從兜裡掏出一張合作養老的傳單發給辦公室裡的三位男士。她是不婚主義者,其他人都是gay,他們也許老來可以彼此扶持,一起養老。」

其中白殤殤、柳菲菲個性截然不同,卻是朋友,尤其寫柳菲菲在結婚當天的衝突、白殤殤不顧誹聞侵擾騎重機"搶新娘"那段,超級好看,好哭!


2.性侵

寫莊墨妹妹遭遇的噩夢,也是他的轉捩點,也是後續能認識到愛人的因素之一。

惡有惡報,天理昭彰,任明卿利用他的推理能力找出兇手,也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眾人的力量"解決"背後深不可測的勢力。

作者處理這議題,個人覺得不錯,不過我還是希望多看點莊墨妹妹的心理活動,妹妹有點背景板,不像其他角色有血有肉。


3.社會責任

全文調性都是"正直、誠信、善良",好人都會有好報,好人才有人願意幫助。

任明卿曾經苦過,飛黃騰達後願意回饋大眾,將自己賺來的版稅投入公益,o白野o大大描寫此段真的讓我五體投地,個人雖然覺得有點理想化,世上真的有人像任明卿一樣,嘗過金錢的滋味,卻不沉溺其中,保有初心...我突然想到某知名電影前輩。

任明卿完全傳承徐安之老師的理念。

【總結】

很難有作品完美無缺,此小說也不例外,瑕不掩瑜,每字每句每個情節,都吸引我繼續看下去,每個角色活靈活現,就好像老朋友說故事給我聽,欲罷不能。

開心、甜蜜、傷心都是《天才作家》帶給我的,希望你們有耐心讀完此作,相信我,讀完,你會收穫滿滿!


📚收藏節選

🔶4.
 「什麼類型哪裡說得準,這個講緣分的。不過只要對方人品好,無論什麼樣的性格,我都會遷就。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麼天生一對、天作之合,兩個人在一起生活,肯定需要磨合,日子久了就好了。」任明卿不是小姑娘,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愛情觀比較成熟,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是我希望兩個人都奔著結婚去,在一起以後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莊墨發現他對安安穩穩過日子特別有執念:「我以為你沒談過戀愛,會想轟轟烈烈一場。」

  任明卿趕忙拒絕:「我只是個普通人,嚮往寧靜的生活。如果有什麼感情糾紛,一會兒冒出來個第三者,像瓊瑤劇一樣,我肯定處理不好。我也不喜歡這樣。」

「對啊。我不太可能對別人一見鍾情。再漂亮的女孩子,我都不會說看到她的臉就要跟她過一輩子。但是如果有人一直長久地陪伴我,細水長流,我估計忍不住就把她娶了。」

  「為什麼?」

  「這不是很順其自然的嗎?能成為朋友的人,一開始就互有好感的吧?能互相長久地相伴,更是三觀上都沒有大的差異,人品也經得住考驗,彼此之間的相處被磨合得很舒服。在漫長的時光中互相扶持,共同參與了對方的人生,積累了越來越多的共同回憶,那麼即使一開始並沒有曖昧的情愫,也總有一天發現已經離不開對方了。也許就像你說的,這樣的感情不夠轟轟烈烈,但我覺得這種感情更牢固。」

  「你說的沒錯。」莊墨沒有仔細考慮過愛情這回事。對於他來說,愛情不重要,伴侶也不重要,他目前為止的人生都是以事業為中心,單身得很自由。任明卿的話對他很有啟發。從剛才開始,他也在思考他會尋找怎樣的伴侶共度餘生,最後發覺兩人的觀念不謀而合。「生活都是很瑣碎的,如果能在日常生活中彼此尊重、互相關心,那確實非常了不起,不能辜負這樣子的人。」

🔶12.
穆以素瞇起了眼睛:「我沒聽錯吧?他不是你的作者嗎?」

  莊墨淚痕尚掛在臉上,但他已經鎮定下來了,表情果斷又決絕:「我仔細考慮了一下,他寫書沒有必要。家裡不缺錢,我就希望他每天開開心心的,不要為了幾百字的劇情在電腦前苦苦掙扎一天,寫出來還被人說這不好那不好。我又不是養不起他。」

  穆以素一直輕佻又帶點嘲諷的微笑消失了,他甚至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趕緊搖了搖莊墨:「等一下,我好像沒搞清楚你們的關係……他是你老婆?」

  莊墨沒有說話,眼神費解,好像不明白穆以素為什麼要這麼問。


🔶13.
很少有同性讓莊墨覺得憐惜。在莊墨的經驗裡,男人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樣,女人是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可追求的,而男人只是男人。但從他見到任明卿的那一刻起,就被激起了極強的保護慾。他把任明卿當成一個孩子來愛護,為他不厭其煩地花費時間精力,甚至願意將自己的一切跟他共享,只為了換取跟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不僅僅是因為他寫很好的故事。

  莊墨也審視著自己。他的靈魂分成了兩半,一半為沈睡的任明卿失魂落魄,另一半飛出了軀體,仔細拷問那個失魂落魄的自己:在你漫長的人生當中,你為誰做到過這種程度?你跟他才認識多久?你把自己的身家給出去,你把自己的房產給出去,邀請他在你的生活中走來走去。你是商人,懂得保護自己的利益,但對他,你不藏私,能給的都給了,還怕給得不夠多。

  你不是因為他寫得好才在每個黃昏歸心似箭地想回到那個破舊的小公寓裡;你也不是因為他寫得好才總想偷偷觸碰他的指尖,跟他就每一件無聊的小事喃喃細語。你把什麼都給他,不是想換來一個作家的大紅大紫,你只是想趕緊把他帶回家偷藏起來,讓他存在於你餘生的每一個日子裡。

  你的所有伴侶都不曾被你這樣珍視。

  你是個自私的人,讓很多女人哭泣。如果他是女性,他也不會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你絕不允許自己的伴侶軟弱,軟弱讓你感到無趣。可是他那樣好,一切規則都要對他俯首稱臣。他是主宰,他說了算。他不是來取悅你的,但他的每一個樣子都叫你無來由地歡喜。

  你變了。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你腦子裡只有他。

  你以為他是你的整個事業,然而今夜你明白了,他是你的整個人生。


🔶17.
因為任明卿是男人,莊墨此前不曾往那方面想過。但是那一晚過後,他再也沒有辦法把任明卿當普通朋友看待。

  愛情是魔鬼。愛情像魔鬼一樣蠱惑人類。此前莊墨清清白白坦坦蕩蕩,可在意識到他愛他的一剎那,心裡就有了鬼。他就像伊甸園裡的亞當夏娃偷吃了禁果,從此照見了慾望。他對任明卿時不時的觸碰不是偶然,慾望從來都長在他心裡。

  莊墨上了任明卿的床。這個過程中他一直盯著任明卿的臉。任明卿有點不自在,因為他從莊墨臉上看到了富有進攻性的表情。莊墨沒有沖他笑,眼神甚至還有點怨恨,好像對他並不滿意,好像自己有什麼地方沒能滿足他。


🔶40
莊墨狠狠瞪了他一眼,繼續教育小孩兒:「洗灰寫過3000萬字的小說,沒有想過要紅,沒有想過要賺錢,只是一門心思鑽研怎麼把小說寫好,所以他今天可以高高在上、錦衣玉食;所以他今天一個短篇拉出去就能賣到120萬,一個中長篇起步千萬。你現在看到的一切花團錦簇,都是因為他背後有3000萬字撐著;包括我為什麼願意幫他,也是因為他背後有3000萬字撐著!他理所應當享有這一切,不是我給他的,是他這些年默默無聞努力奮鬥的回報。你的天涼王破拿什麼跟我的洗灰比?你把他們倆相提並論都是對洗灰的不公平!」莊墨平復了一下過激的情緒,「現在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田恬心服 服。


🔶42
四海:套路就好比濾鏡,人物,劇情,矛盾衝突,懸念,結尾都必須遵循這個規定去寫,他們針對某一類讀者的心理預期做到了極致,投其所好,我跟你一樣不支持這種創作手法,這才是商業化帶來的弊端。一個好的攝影師,他不應該使用濾鏡,而是應該根據自己的風格去調整基礎元素,這樣他的照片會有他獨特的風味。一個好作者也理應如此,他了解技巧,但並不套路,同樣一件事,他的表達獨一無二。你覺得白殤殤寫的很媚俗,看不起她的表達,其實她只是知道自己要什麼,隨心所欲地換了個「媚俗濾鏡」而已。她的功底其實很好,是已經登堂入室的「攝影師」。
🔶42
「你反應有點過激了啊……」老半天之後,任明卿忍不住提醒他。

  莊墨當然有數,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引以自傲的自制力在此時統統失效。

  他坐在任明卿對面,沉默了半晌:「任明卿,我就是不能看到你受一丁點委屈。」

  任明卿心口狂跳。

  莊墨走到房間門口關上了門,跳上床,然後把任明卿勾到自己懷裡,調整了一個讓他舒服的位置:「今天我跟你睡。」


🔶46
「你引以為傲的風格,其實是極其容易被複製的。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不過對於有靈氣的作者,花點時間模仿你,輕而易舉。他能夠隨心所欲地模仿你,你呢?你可以模仿他的任何一篇文章嗎?」

  可達只看過《新房客》,先不說這種質量的短篇,哪怕是普通的短篇,他都寫不來。

  莊墨在他身邊坐下,霸道的肢體語言彷彿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長紅,就困難得多。作者的核心競爭力從來都不在於他有多少粉絲,而是他的功底有多紮實,寫得有多好。你現在看度他山不火,過兩年,你再來看看。」說著,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可達的肩膀。

  最後,他吩咐田恬,可達的稿費現結,就按千字五百處理。「不要簽他的其他版權,只簽一年份輕閱讀合約。」


🔶47
她急不可待地翻到終章,瀏覽著最後的字句,眼睛漸漸睜圓了。

  林澈廢了一條手臂,背負著花鈴的血咒離開了仙盟,變成了隱於市井的高人。而柳霏晴獨自飛升,創建了道雪宮,成為十洲三海第一位女宗主。兩個人在某年某月擦肩而過,柳霏晴轉身,林澈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眼看著她遍尋不濟、一無所獲又怏怏離去,林澈壓了壓帽簷——

  我心愛的姑娘,祝你命裡無我,卻有山長水遠、天高地闊。

🔶47
「一開始,你不喜歡我打遊戲,說女孩子不應該玩太暴力的東西,把我的遊戲都給刪了;然後你說,女孩子不應該看太黃色的東西,把我的個人誌和日本漫畫全扔了;接著,你不讓我寫書,說這個不是正經工作,對家庭不好,以後沒時間帶孩子;現在,我最好的朋友,她遇到了難事,你不要管她的死活,連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句平安都不肯,讓我跟她斷交……愛好,天賦,友情,這些我生命裡最美好的東西,你全都不喜歡,那你到底愛我什麼? !」柳菲菲大聲質問他,「為什麼你的愛要我犧牲掉我最重要的東西!你真的愛我這個人嗎?!」

  蘇安愣住了。

  柳菲菲從故紙堆裡找出最後那一頁,脫下高跟鞋走了。

  那頁紙上寫著:我心愛的姑娘,祝你命裡無我,卻有山長水遠、天高地闊。


🔶50.
這次葉瞬還沒來得及換提詞板,白殤殤就理直氣壯地反駁:「在交往時考慮對方的競技條件就是拜金?這位記者,你也是個女士,即使是自然界的雌鳥也想找條件更優越的男性作為配偶,為什麼在現代社會,我們女人找經濟水準較高的男性就要被道德審判?你只看到他們的錢財,那你有沒有衡量過我的能力呢?我是作家,版稅收入高昂,通過了註冊會計師認證,會縫紉,會做菜,會彈鋼琴,有時尚感,喜歡極限運動,熱愛騎行,富有生活情調……我不也是個非常優秀的女性嗎?沒錯,我的四任男友都是富豪,但是我跟他們在一起,都是因為互相吸引,我們交往過程中也是正 男女朋友,這有什麼問題嗎?」

  白殤殤傲然掃視一片被她問倒的記者,只在觸碰到葉瞬目光的時候,理虧地閃避。葉瞬不在歷任男友當中,她曾經以為他是不善築巢的雄鳥,只是到最後只有這隻雄鳥在風口浪尖中為她擋風遮雨了。



🔶50.
任明卿擅自改稿這件事,他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反應,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專業度被質疑了。

  《轉生輪》的題材和內容是他一手把控的,後期也會是他親自運作,他保證過這個故事會有很大的市場。任明卿卻因為前期的遇冷就擅自修文,將真正大眾化的方面改得面目全非,這是對他的不信任。莊墨就像是領地被挑戰的雄獅,毫不留情地沖任明卿咆哮,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不過莊墨也意識到,這是野獸的應激反應。要不是很在乎任明卿對自己的評價,他也不會因為任明卿潛意識中的不信任而大發雷霆。他希望任明卿崇拜自己,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深信不疑,任明卿沒有如他所願,他就大為光火。

  莊墨一步一步靠近任明卿:「有些作者投機取巧,取個怪題,撿個好梗,犧牲行文去增加笑點萌點,不顧一切地在開篇吸引讀者,是可以帶來一定的流量,但這種文章肯定是越寫越收不住的。你看看腦洞向的搞笑長篇後期能有幾個大爆?哪些做了後續開發?你把《轉生輪》改成吐槽風,是可以取悅平台的一小部分讀者,但在新繪網以外那個更大的市場上,讀者們是吃不下這一套的。哪怕是我們平台受眾最廣的作品,也都不是吐槽風的。你要學,還不如學學《散漫王侯》的動漫分鏡式寫法。你以後是要全網發佈、出實體書、出設定集的東西,你的目標群體不在這一小撮,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抓到了!你跑到哪裡去!」

  莊墨用嘴炮術迷惑了任明卿,終於靠近到安全距離,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

  任明卿在他懷裡瘋狂掙扎:「你說我寫不出好作品……」

  「我錯了,我不好,來來來,張嘴吃糖。」莊墨一邊制著他,一邊從口袋裡掏出牛軋糖,「抹茶的,可香了,嚐一嘗?」

  這戳中了任明卿的死穴。他看著牛軋糖,抵抗不住甜食的誘惑,咬了一小口。

  「好吃不好吃?」

  「不好吃。」任明卿把剩下的半顆也叼走了。
「嗯,不好吃,一會兒你辛苦一點,全吃光,然後咱們去買更好吃的,好不好?」

  任明卿吃了他的糖,卻不理會他的甜言蜜語,繼續要跟他頑抗到底。


🔶52.
莊墨當然不傻,他都不用看她粉紅色的愛的小卡片,就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心中充滿了被睡的恐懼。

  這種場面,他經歷得不少。稍微有點社會地位的男性,小姑娘們甚至小伙子們都上趕子想睡,面對的誘惑很多。

  這在外人看來可能是樁美事,霸道總裁的錢色交易,充滿著禁忌與黃暴的快感,其實一點都不美好,他經常為此發愁——我一個好端端的良家婦男,成天被人惦記著,慘不慘啊。

  他埋頭拼事業的時候,大家只想跟他處對象,根本不考慮考慮他有沒有空。

  有些人還不是想正經跟他處對象,只想跟他春風一度、撈點好處,莊墨簡直想罵娘:你送上門來勾引我,完了還要我買這買那,我這是強制消費啊!還是詐騙!巨冤。

  不管外面風氣怎樣,莊墨還挺潔身自好的。

  他尤其不敢睡作者。

  就克然這樣的,你把她睡了,能善了嗎?人家家裡也有錢有勢,等會兒讓你負責任,那怎麼辦?克然要是上位了,第一個把任明卿趕出家門,想都不用想。

  就算她願意善了,這個情債怎麼還?還不得砸錢捧她嗎?他是錢太多燒不完是怎的?

  所以莊墨腦子特別清楚,男人就得管好身下那二兩肉,不然滾床單一時爽,後續火葬場。他還是和任明卿老老實實一個寫一個賣,安安生生過日子比較好。是任明卿不夠他伺候嗎?要淌這渾水。


🔶55.

莊墨道:「有些人不配你善良。」

  任明卿搖搖頭:「我只是想討還一個公道,沒有想過要為了這個公道去……去害人,這就變味了。」他擔心莊墨手段凌厲,恐怕會瘋狂報復,這不是他的本義。

  莊墨扶住了他的腦袋,直視著他的眼睛:「明卿,我明白你的顧慮。這件事你就交給我,我會拿捏好分寸。我不會忘記初衷,我們只討回屬於我們的東西,不跟他們計較別的。」

  任明卿用力點點頭,這樣最好。

  莊墨扶他上床,幫他蓋好被褥,自己也脫了西裝想要在他身邊歇一會兒,任明卿見狀往旁邊躲了躲。

  「怎麼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拒絕肢體接觸,莊墨多問了一句。

  「……沒什麼。」

  「嗯。」莊墨抓住他的手就把他摟進了懷裡。

  任明卿推了他一把:「……我、我想一個人待著。」他不想再跟莊墨有這樣親密的舉止了,不合適。

  莊墨駁回:「不行,今天不行。」

  外面腥風血雨,任明卿的病情不穩定,時刻需要人看護,也需要人陪伴,穆以素提醒過他了。哪怕違背任明卿的意願,莊墨也必須陪床。他與任明卿十指交錯,控制住他的雙手,提防他有任何輕生的企圖。

  任明卿受不了莊墨的溫柔,忍不住縮成一團,在他懷裡痛哭了起來。他也是人,他也會痛,會委屈,他也想自己被善待,但總是事與願違。他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那些素未謀面的人,那些曾經是朋友的人,要毀了他的夢想,置他於死地。

  莊墨很欣慰他有情緒上的宣洩,任明卿就是因為不敢宣洩負面情緒才導致高遠人格的出現,這次發作以來,他連紅個眼圈都要顧忌自己,能大哭一場是很大的進步。

  莊墨一遍一遍地安撫著他的脊背,一遍一遍地與他確認:「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56.

他一放下高遠,高遠就罵罵咧咧抬手要揍他,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讓高遠覺得很沒面子,既沒殺成人,還被莊墨整卑服了!

  莊墨急中生智,一把捧住他的臉就吻了上去!

  高遠正想殺人,突然被親,猝不及防:媽的你個老陰逼竟敢親老子!好他媽噁心!算你狠!

  立刻放棄了身體控制,把這種髒活累活丟給了任明卿。


🔶56
下一秒,面前籠罩下高大的陰影,他冰冷的臉被一雙溫暖的手捧起:「聽著,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背叛你、咒罵你、覺得你壞到了家,我也不會不要你,你身邊永遠有我。」

  莊墨的聲音喚醒了任明卿的神智。他猛地喘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了,彷彿溺水之人被施以援手,從淹沒他的冷水中清醒過來,枕在莊墨的手心裡大口大口地呼吸。

  莊墨輕拍著他的背,等他喘勻了氣,把他拉坐到自己身邊:「這段時間網上不太平。在真相沒有大白以前,你會受很多很多的輿論攻擊,還有人試圖找到你、傷害你。你也看到了,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我不願意你受這種委屈,也不想影響到你寫作的初心,你就趁這個機會去國外散散心,好好玩一陣子。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保證事情塵埃落定。」


🔶61.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打心眼裡喜歡你,後來知道你小時候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千方百計地對你好,想叫你嚐嚐被人疼是什麼滋味。你想要的我都滿足你了,我沒有的也盡力為你去爭取,可是小任老師,你壞得很,竟然對我冷暴力。」

  莊墨聲音清冽,敘述也平靜,偏生聽起來甜得像蜂蜜,又溫柔得像是春雨。午後的陽光像碎金一樣灑進車裡,曬得人熱氣騰騰的,任明卿低著頭,突然就被蒸出眼淚來。

  莊墨著急了:「怎麼哭了?」

  「對不起……」任明卿把眼淚抹掉,鼻子一抽一抽,臊眉耷眼地跟他道歉,「我不應該怨恨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對我也很好,是我不好,擺正不了自己的心態……我身邊一直沒有什麼朋友,家人也很早去世了,所以你對我好,我就特別特別依賴你,不學著獨立,也不夠堅強……」說完又傷心地默默流淚。

  莊墨從陶瓷紙巾盒的碎片裡抽出幾張紙巾,悉心給他擦擦:「不獨立、不堅強也沒關係,沒有人要求你十全十美,我會照顧你。」


🔶62.
「你就感覺不到我在追你嗎?」

  他做的樁樁件件,哪個不是愛他的模樣?

  「我其實有點知道的。」任明卿坦白,他直覺莊墨是愛他的,「可是我跟你表白了三次你都拒絕我,我也搞不清楚了。」

  「胡說八道。」莊墨忍不住抽了一下他的屁股,「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你?你又什麼時候表過白?」

  「我把你寫成月昊了,跟你說這是我最喜歡的角色,然後你說謝謝。」

  「你這麼九曲十八彎,我怎麼懂?我頭都被你砍下來了,兄弟。」

  「那第二次我就實實在在講我很喜歡你啊。」

  「你什麼時候說的?是不是趁我睡著,小任老師?」

  「就是田恬來家裡找你理論那天啊!田恬說你就是喜歡我,我很高興,告訴你我也喜歡你啊,可是你又跟我說謝謝。你讓我怎麼想呢?」

  莊墨想起來了:「你當時的表情很不屑。」

  「是嗎?」任明卿忍不住望向後視鏡,摸上了自己的臉,很想知道他表白時候是什麼模樣,兇得莊墨都退避三舍。

  「所以這全是你的錯,你當時起碼也得親我一下。」莊墨道。

  任明卿虛心接受意見:「嗯,我沒有什麼經驗,發揮得不好。」

  莊墨側過臉:「補上。」



🔶67.
「靈感誰都會有,每個作家,或多或少,甚至不是作家,在漫長的一生裡,都會想到一兩個好故事、好點子。靈感之作就應該跟靈感之作去比,才能體現出兩個作者的天賦靈氣差多少。你真的認為自己沒有靈氣嗎?你上著夜班三天之內趕出的《新房客》,好評如潮,那個時候的你沒有靈氣嗎?」

莊墨不以為意:「那是自然。30萬字,限時限量,你怎麼保證每個故事都靈氣使然、渾然天成?譚思的書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有靈氣?他沒有靈感根本不寫。他也跟你一樣苦等繆斯,但是他一旦失去了靈感,就不行了。你還能寫,你寫的還很好看,這就是你們之間的區別。不信你去看看《詭域》的結尾,你都能從他的字裡行間感受到那種編不下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痛苦。」


🔶68.
玄原站起來,把手套脫了,丟在他眼前:「你老師過世得早;我呢,又棄文經商了。我們這一支,現在只剩下你一根獨苗苗。譚思當年就不該得這個榜首,他是趁著我們突遭大變,撿了個大便宜,你曉得嗎?那年你老師要是沒出事,我也不用每天醫院家裡兩頭跑,那《浩蕩紀》完本,《塵煙笑》完本,有譚思什麼屁事兒!他就是寫地攤文學的,你卻在這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不是啊,主要是他的這個劇情張力……」任明卿還想跟他討論討論內容。

  「我不聽你這些有的沒的!」玄原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只要給我記著,譚思沒什麼了不起。論才華,他沒有我的九牛一毛;論實力,他沒有你老師的九牛一毛。你要相信你這個身世,天生就是主角,你這次要是拿不下他,我就代你老師清理門戶,聽到沒有?!


🔶71.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現在就給我道歉。」莊墨強硬道。

  任明卿著急了:「你在外面……這樣子,怎麼還是我錯了呢?」尋常夫妻吵架不是這樣子的呀。

  「因為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莊墨敲桌板。「如果我品行不端,你懷疑我朝三暮四,那還可以理解。但我潔身自好,無端遭你猜忌,還被你打了一頓,你不該道歉嗎?」

  任明卿一想,確實是這個理:「……對不起。」

  他挪到莊墨身邊:「我打你了?打疼了嗎?」抱來了小藥箱替他擦擦傷。莊墨也沒什麼大礙,但那些淤青讓任明卿懷疑人生。他跟莊墨打架,竟然把他打成這樣,在他失憶的時候,他到底有多威風啊?!

  莊墨接受著任明卿溫柔的照顧,心底裡軟得一塌糊塗,但表面上還是佯裝生氣,對他下了劑猛藥:「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會和你分手。」

  任明卿飛快地把藥箱一扔,用力抱住他的腰:「對不起!」

  莊墨:「……」這誰頂得住啊。
🔶71

莊墨看他滿眼都是星星,真不忍心告訴他真實世界沒那麼理想化,只含蓄道:「我們之間有個悖論。我不工作,你就養不起我。只有我工作了,你才養得起我。」

  任明卿窒息了。莊墨生活水平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這樣的高富帥男朋友,他確實養起來有點吃力。

  「生意場上確實風氣不怎麼樣。不過憑我的江湖地位,我不點頭,人家還能硬往我床上塞人?還是說我需要親自上場賣屁股?說一句老婆管得嚴,大家都能理解。現在談生意又不像以前,到處都是錢色交易。」莊墨不動聲色地安了一下他的心,又指責他道,「而且你這樣對我不殘忍嗎,嗯?你讓我做籠子裡的金絲雀啊,小任老師。」


莊墨牽著他的手跟他講道理:「我不出門,這不能根本性解決問題。如果我是放蕩浪子,你是管不住我的,你養我,我也一樣出去浪。但我說了,我本就潔身自好。那麼問題不在我,出在你身上。你愛吃醋,我即使天天陪在你身邊,你一樣疑神疑鬼。」

🔶72.

莊墨踏進家門的時候是深更半夜。他本可以不用那麼趕,可是任明卿在G市,他想他了。他從前是個崇尚自由的單身漢,現在只要一有空就想飛回到任明卿身邊。他對他有非常強烈的羈絆感和歸屬感。因為任明卿已經睡下,他匆匆洗了個澡,捧著被褥在沙發上將就一晚,發誓這是他最後一天在此棲身。

  莊墨睡得並不沉,早上醒來睜開眼睛,就見到任明卿正蹲在他身邊,聚精會神地盯著他瞧。

  「我愛你。」莊墨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地欣賞著他的清秀的臉。

🔶72
莊墨告訴他理由:「你在寫長篇的時候,會寫大綱,為什麼?因為長篇不是短篇,它是高樓大廈,它有很多部分組成,它們互相配合,才能最後呈現出巍峨、穩固、直插雲霄的效果。它們佔據各自的位置,有一定的比例,如果你因為喜歡哪個部分就胡來,大樓就會傾倒。你單篇人物小傳字數爆到七萬,開新地圖,加新設定,出腦洞支線,最後怎麼圓?沒有商量的餘地,必須全刪。」

  任明卿別的都好說話,但在創作這件事上,他誓死不退,莊墨的說法不夠充分:「寫作比建樓房自由度要高得多,樓房不按照物理定律就會倒塌,創作卻有很多商量的餘地。現在我根本不是在寫長篇,人物小傳本來就是割裂的,我們甚至故意要留線以便未來開新地圖,怎麼就會毀掉整個故事了?」


「如果你是自由創作,我不會來攔你,但今天你是在寫商稿。《轉生輪》光一本書就是2000萬,我們現在定的人物小傳又關係到後期的IP開發,你的個人稿酬,談的是分成。《英雄榮耀》單月40個億的流水,你拿哪怕0.001%的分成,都是一筆大的離譜的數字。L4是付了錢請你寫的。」

  任明卿從來沒有想過這個。

  「我們的稿子,從寫第一個字開始……不,在第一版大綱敲定之時,結構,調性,風格,材質,全部都已經定下了,不容更改——因為我們要配合遊戲。這個英雄做成了人格分裂,遊戲上如何表現?大招變身?他根本沒有這個玩法,你給他強加了,製作組怎麼用你的文本?」


🔶72
要掙錢的話,莊墨難道沒有其他選擇嗎?他完全可以回去當他的總裁,或者選擇其他作者——遠的不說,譚思就在這裡,天天等著莊墨複合,但莊墨沒有這麼做,為了他的作品質量,莊墨寧可每天開視頻電話都要留在這裡,寫一段審一段,鼓勵他、陪伴他,提出的問題都很中肯;他只會寫作,莊墨就代替他去外面長袖善舞,縱橫捭闔,一心為他鋪路。

  他那麼聰明,如果只是為了錢,何苦那麼辛苦。

  任明卿覺得莊墨這個反應,只可能是生氣了。

  他一把抱住莊墨的腰:「對不起!」


「你是文人,可以清高,我很喜歡,也敬佩你的清高。可我是編輯,我的職責是把你的書賣出去。你可以安貧樂道,我不可以,你無名無利,那是我無能。」莊墨平靜道,「只是名利,要去市場上掙。而自從有了市場,就有了違心。要道歉的人是我,是我讓你寫了違心的故事。」


「只是我讓你追名逐利,也有點彌天的非分之想。我是編輯,不是作者,沒有你那樣的天分,注定這輩子都寫不出什麼漂亮文章。我只有假借你的手,才能把優秀的作品帶到這個世界上。宋之問曾說,自古皆死,不朽者文。可當時當刻悄無聲息的文,在這個時代裡很難留存下去。你紅,你響,也許我的這點非分之想,才能成真。」莊墨頓了頓,緩緩道,「所以,度他山是我此生,最輝煌的作品。」

  任明卿呆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這些話,莊墨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莊墨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為難你了。」


任明卿搖搖頭,握住了他溫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頰邊上:「我是度他山。我要跟你一起登頂。」

  他意識到自己去糾結商業化寫作還是自由寫作是毫無意義的事。創作出有血有肉又有趣好看的作品,是他,是莊墨,是所有人共同的追求。

  他每一次都力圖做到最好,也在每一篇結束之時心旌動盪。錢是別人給的,可故事是他自己的。

  「寫作是有趣的事。」他回憶起了最根本的初衷。

  只要他還在寫,其他事讓莊墨去想,讓莊墨去做決定,最後換來了世俗的金錢名利,他這就不算認真創作了嗎?

  他比自己隨手寫認真百倍千倍!


🔶73.

「我生病的時候你也是這麼照顧我的……不,我每天每天,都在受你的照顧。」任明卿趴在他肚子上轉過腦袋,露出了明亮又溫柔的眼睛。「我很高興這次能換我照顧你。」說完又不好意思地解釋,「……我不是高興你生病,對不起。」

  「我已經沒事了,睡一會兒就好,你還是管自己去寫吧。」莊墨憋著不敢咳嗽,真的很擔心傳染給他。

  任明卿搖搖頭:「你睡吧,我就在這裡陪你。」

  他也當過病人,知道人身體不好的時候,連心都會跟著脆弱。那時候他剛結束《浩蕩紀》的寫作,生了一場大病,渾渾噩噩間老是做噩夢,夢見父親過世的那一幕。有一次他在夢魘中醒不過來,是莊先生溫柔地攢著他的手臂,把他帶回到現實中。他半夢半醒間哭叫著說「我沒有爸爸了」,莊先生安慰他道:「過去了,都過去了,我來做你的家人,以後我是你的家人。」

  現在莊先生為了他特意跑到G市來,他每天都在碼字,莊先生想必很寂寞;現在莊先生病倒了,讓他丟下莊先生一個人,這又算什麼家人呢?他希望至少在莊先生脆弱的時候,自己能夠在他手邊,夠得著,摸得見,可以讓他聽到人聲、感到人氣兒。哪怕他睡過去了,醒來一睜眼,也能看到自己,這對病人來說會是個很大的慰藉。

  
🔶78
如果說第一個人物小傳的時候,他還揣測度他山太匠氣,缺乏靈氣,那麼寫到現在,度他山已經完全進入故事當中了。他的文章結構還是精心設計過的,但是他可以做到渾然天成。譚思意識到他所鄙夷的匠氣竟然能夠帶來源源不斷的靈感的,因為世界觀越寫越大,故事越寫越厚實,靈感也就越來越多。

  度他山本身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把前期的稿件,重寫了。隨著對人物的了解加深,他的複盤使得原本優秀的故事上升到了神作。

  原來繆斯很難在一片空白上給你一個絢爛的點子,有也只是一個點子。但如果能有堅實可靠的故事打底,繆斯會慷慨地給你遍地開花。

  譚思「操」了一聲。他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也許沈從心的耳提面命是對的,也許度他山的全局規劃是對的,也許李讓日以繼夜的練習、累積和操大綱是對的。創作就像是駕駛著一節火車在一片碩大荒蕪的原野上馳過,靈感就像花兒一樣,很少,曇花一現,但因為他們一直在往前走,所以他們源源不斷地遇見了那些花兒。

  而他停在原地,他被繆斯砸中的機率即使因為天賦問題比別人多一些,也比不上這些一直在飛馳的列車,得見更多的風景。


🔶82.
「但《三體》要什麼時候才開始走入大眾眼裡?在國外得獎的時候。即使在國外得了獎,變成了中國政府贈與奧巴馬的國禮,他依舊是小眾,只有關注這方面的人會知道有個人叫劉慈欣,很牛逼。他真正變得家喻戶曉,是《流浪地球》票房破40多個億的時候,網上猛地湧現出一股大劉熱。可難道大劉就是綁著電影起來的嗎?」

  任明卿搖了搖頭。

  「現在這個社會,要產生家喻戶曉的作家非常困難,因為大家都不讀書。圖書市場已經撐不下去了,其餘的人看網文也就是消閒,而且這部分人放在總人口裡佔比非常小,作家的影響力擴散不出去。怎麼樣讓作家變得家喻戶曉?靠的是大眾傳媒。大家不讀書都在幹什麼?看電視,看電影,打遊戲,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書中的故事變成電視劇、電影、遊戲講給他們聽?你去看看真正混出頭的作家,是不是最後全轉去影視圈、變成了影視咖?人往高處走,哪裡池子大,聽故事的人更多,作者就去哪裡,這是客觀市場決定的。如果因為故事變了體裁,作家就不是正經作家了,這算是什麼文學原教旨主義?」


🔶83.
也是這一個禮拜讓莊墨清醒了過來,沒有人親自開RR。

  莊墨跑到太太那裡訴苦:「我開著RR,就像個司機。」

  太太善解人意地從他首席世界架構師的工資裡拿出一部分,給他請了個司機,莊墨由是搖身一變,終於成為了一個正正經經坐RR的霸道總裁了。

  任明卿在把鑰匙交還給莊墨的那天,嚴正地跟他商量個事兒:「我想把我的錢捐出去。」

  這件事他翻來覆去考慮了很久。他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這麼多錢。他個人的生活開銷非常非常少,他自己種菜,生活必需品去集市上買,平常在家就穿十塊錢一雙的老頭樂,他從寡婦那兒一口氣批了20多雙,他估計能穿到40歲,有錢也花不出去。

  當然這有莊墨自覺賺錢養家的因素在裡頭,但他給莊墨買了輛車,心裡也平衡了。

  「你一輛RR,花了多少錢?」任明卿今時今日都能夠回憶起刷卡時刻骨銘心的肉痛感覺,「那你知道貧困地區的孩子,念一個學期書才多少錢嗎?」

  莊墨:「 ……」

  任明卿伸出自己的右手,張開五指,以超市大甩賣的口吻安利道:「五十塊,只要五十塊!」

  莊墨:「……」

  任明卿也不是譴責莊墨的意思。莊墨是生意人,有些東西必須講究,這個人情世故他懂,不然也不會去給他買輛RR。

  但任明卿對於自己的富有心懷愧疚:「我們現在的收入,遠遠高於一般家庭。我們對社會所做的貢獻真得抵得上我們的收入嗎?至少我是受之有愧的。如果你用不著我的錢發展事業,我就全捐出去了。」

  莊墨發展什麼事業都不會動用任明卿的錢,至多幫他理財、投資,以錢生錢。資本家就像傳說中的龍一樣,就喜歡往自己的洞窟裡攢金銀財寶。莊墨年紀輕,還是有自己的要性的。


🔶84.
當他不去計較數字的時候,每一個讀者都是很可愛的,跟田恬一樣可愛。他虛構了一個世界,向眾人敞開,這個世界變成了一些人共同的夢,雖然他們素未謀面,但因為這個夢牢牢聯繫在一起,不計地域與時間。

  他可能是離開他們太久了,忘記了當初獲得第一個評論,賣出第一本書,擁有第一個粉絲,開第一場簽售時候的感覺。是他們伸出雙手,把他捧上神壇的。他在神壇上站著不願意下來,也就遺忘了那份溫度。

  「喜歡你啊」、「永遠支持你」、「想給你生猴子」、「嗚嗚嗚嗚嗚」……其實他做了什麼呢?他只不過信筆寫了部小說而已,寫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他們。而他們的喜歡卻是實沉的,拿節省下來的零花錢跑去書店買他的書,在微博上刷他夜深人靜時的牢騷絮語,為他獲得每一次榮譽歡呼,把他視作人生的一部分去驕傲、去回憶、去珍惜。他們說的喜歡都是真的,他們對他的付出也都是真的,他商吉辛何德何能呢?

  玄原雖然冷臉,但簽得很認真。他從早簽到晚,最後簽到了任明卿。其他作者早就走了,任明卿在等他。他手裡拿著一套《塵煙笑》的老版,老老實實排到了隊伍的最後面。他也才簽完沒五分鐘,玄原那裡比他多了三個人。

🔶85.
田恬:「不過我還是喜歡你!你很溫柔,我知道的,你送我小禮物,找不到我就跟我發紅包,怕我出車禍沒有醫藥費。你還給李伯伯治病!就憑這件事,我以後每天碰你臭腳!天天給你吹逼!」

  玄原:「那你先試一段。」

  田恬:「你是個天才,你寫的書賊好看。」

  玄原金三胖式矜持鼓掌.gif。

  田恬:「你是轉型最成功的作者,別人寫書,你賣房,跨界奇才!」

  玄原金三胖式矜持鼓掌.gif

  田恬:「你長得帥。」

  玄原金三胖式矜持鼓掌.gif

  田恬:「你在床上也很厲害吧?!」

  玄原金三胖矜持鼓掌+比大拇指.gif。

  田恬:「大大你把我往哪兒推呢?」

  玄原:「車上。」

  田恬:「去哪兒啊!」

  玄原:「我家。」

  田恬:「你家?!我去大大你家我……我都沒買個伴手禮,多不好意思——你家有酒嗎?」

  玄原:「有。」

  兩人回家繼續把酒言歡,一個吹逼,一個金三胖矜持鼓掌.gif。

  玄原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他趴在筆記本前面,頭痛得要死。田恬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一隻腳翹得高高的,踩著他的背,睡得哈喇子滿地。

  玄原花了五分鐘才想起昨天的事。他掉馬,喝酒,回家,繼續喝酒,然後……

  他猛地回頭,盯了田恬半晌,嗯,全須全尾的。

  他們倆一起喝醉了都沒有過上性生活……%¥#@¥%……&*!

  他「嘖」了一聲,轉過頭來扶額:商吉辛,太失敗了!

  玄原頭痛地反省了一會兒,想起身倒杯水喝,結果一掃屏幕,怎麼是個word文檔。再仔細下拉,好像是個小說,他沒見過,整整有三萬多字!

🔶88
今日七夕,任明卿可以忙工作,莊墨卻不想讓工作佔用重要的節日。十洲三海的項目,年後一個接一個要上,他的工作量不可謂不大,但他卻沒有以前那麼拼命了。跟任明卿在一起後,他改變了工作至上的觀念,甚至覺得,事業這個東西嘛,慢慢來嘛,又不著急;退一萬步講,就算做得不怎麼樣,也沒關係嘛,男人幹嘛非得成功呢?他就給小任老師打打下手,挺好的。

  莊先生的腦子裡充滿著這些懈怠又安樂的想法,吃飽喝足就加入了小任老師的午睡隊伍,跟他手牽著手,額頭頂著額頭,懶洋洋地睡上一覺,然後起來思考晚上吃什麼的問題。

  任明卿中途出來休息,看到莊墨在廚房裡忙,過來視察工作,順便偷點水果吃。莊墨剛好幫他剝了兩個軟籽石榴,切了兩個大橙子,把水果拼盤放在吧台上,轉身走進吧台。

  「想喝點什麼,客人?」莊墨饒有架勢地撐著桌面,背後是點著頂燈的酒櫃。任明卿的私人調酒師在工作時間限量供應酒精。

  「雞尾酒。」任明卿比較喜歡Hendricks琴酒,不過樂於給莊墨表演的空間。

  莊墨熟練地取了鼠尾草、味斯美,調了一杯口味獨特的瑪格麗特,然後在酒杯邊緣插了一小片檸檬,還有一顆飽滿的大櫻桃。雞尾酒裡還加了淡奶油。

  「請。和以前一樣,免單。」莊墨像模像樣地推給他,扮演著一個在工作時間勾搭客人的酒保。

  「謝謝。」任明卿開心地接過,像小孩子從街頭的冰淇淋車裡接過冰淇淋。


🔶89.
莊母罵他:「你兒子說了,你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兒媳婦,愛要不要。你不要我要——你那兒還有多少現金?全都拿出來!——新媳婦兒上門,一點禮數不講。」

  她比丈夫更能認清楚現在的形式。兒子早就獨立成年了,有自己的事業,不需要仰仗家裡,所以擇偶也好,其他方面也罷,表現得非常強勢。話語權說到底是自己爭取來的,莊墨經濟獨立,他就硬氣,我愛跟誰過日子就跟誰過日子,我把他帶回來不是徵求你們的意見的,你們尊重他,那常走動;不尊重他,那就拉倒,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會疼,跟你們沒關係。

  他是獨子,小暮又變成這樣,百年之後沈家的家業還不得落到他手裡,他有恃無恐。反倒是他們,不可能真的跟兒子斷絕關係,只能退讓。老頭一時半會不能接受家庭地位的下降,莊母卻對此抱著樂觀的態度。兒子當家沒什麼不好,兒媳婦也是好孩子,她現在就想一家人和和美美,整整齊齊。

🔶90.
他中了子宮彩票,誕生在一個富豪之家,從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成長為一個聰明、懂規則、有資源的精英人士,事業成功,家庭和睦,對自己所在的階層和所擁有的生活沒有任何不滿。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苦難,但從未親身經歷過,因此他秉持著社會達爾文主義,享受著特權,認為本應如此。人類社會本就是等級分明的,他很幸運,他很幸福,他很安全,他要努力爭取更多的資源,為自己、為家族保有這份優勢。他關注社會新聞,並保持冷漠。他很忙,有生意要做。

  直到小暮的事情發生。

  莊墨的三觀全毀了。

  有一度,他和小暮一樣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妹妹身上呢?

  誠然,莊墨知道這個社會對女性來說從來就不那麼友好,即使現在也一樣,家暴、人口販賣、強迫性交、性騷擾、職場性別歧視……種種想得到想不到的罪惡每天都在發生,他對此清楚得很,甚至因為信息優勢,比常人更接近於真相。可是他從未想過這些會發生在小暮身上。小暮不一樣啊。她從小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天之驕女,常青藤畢業,聰慧有想法,她會擁有自己的事業,和優秀的精英男士組建家庭,沒有經濟壓力,不用忍氣吞聲,受到尊重,享有安全。罪惡本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

  罪惡本不應該發生在他們身上。

  他們如此有錢有勢,為什麼還會成為受害者?!

  「也許這是一種報應。」莊墨在暴怒、抗爭、失敗、頹廢以後,萌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小暮的遭遇是對他過往對一切恃強凌弱的冷漠的報應。

  如果世界是叢林,強者是正義,那麼總會有比他們更加有權有勢的人存在。他引以為傲的一切在對手面前不過是大魚吃蝦米。他自以為高高掛起,事實上離泥潭也不過一步之遙。他們跟其他人本沒有區別,他卻自負地以為自己可以作壁上觀。

  洪水來的時候會吞沒一切。

  只要洪水存在,誰也無法倖免。

  只有當莊墨自己變成受害者的那一刻,他才開始對那些不正確卻始終存在的陰暗說不。他在觀文內部做了一場自查自糾,對文章做了三觀上的約束。性暴力是錯誤的,歧視女性、物化女性是錯誤的,未經同意的性關係是錯誤的。身為作家可以描寫罪惡,但不能說那是對的,不能讓犯罪變成一種上位者的恩賜,即使大多數無線風的讀者對此司空見慣。無線風被稱為廠妹文學,廠妹是社會底層的年輕女性,她們沒有什麼文化,小說是消遣的同時也是她們為數不多了解這個世界的窗口。如果小說將她們有可能面臨的罪惡包裝成「霸道總裁愛上我」提供給她們,哪怕一千個人裡只有一個人當真,對於那一個人來說都是毀滅性的。一個人的一生可不是機率問題。

  這場自查自糾受到了大量的非議,而這只是莊墨最不激進的決定。他跟他父親不一樣,他還年輕、鋒利,絕不低頭,有人冒犯了他的家人,他要他付出代價,就這麼簡單。所以他採取了其他更多冒進的報復行為,將他自己也處於了危險的境地。所有人都以為他瘋了,他們口耳相傳,還原了那起不幸,還在背後嘲笑他的妹妹,嘲笑他瘋狗亂咬人的架勢。他發誓要把罪犯找出來,得罪了很多人。他固執地跟譚思絕交,除非譚思能通過他的影響力幫他製造輿論事件,查明真兇。


🔶96.
「他是你的互補。」穆以素幫他把話說完,「你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你從來不跟人爭執,你也盡量避免與人發生衝突,這和你早年的經歷有關。你很弱小,沒有父親母親的保護,一旦與人發生衝突你會輸,輸的下場是被打,所以你習慣性克制自己的負面情緒。這導致你內心始終出於一種壓抑的狀態。但高遠完全不一樣。他暴躁易怒,任何挑釁他的人都會被他格殺勿論。你羨慕他。」

  任明卿猛地抬起了頭。

  「你現在很憤怒,因為你覺得我在侮辱你,你覺得我在指責你有殺人慾望——對人產生負面情緒是很正常的。我們每個人每天都在遇到各式各樣令人不那麼愉快的事,我們遇到的人十有八九都讓我們討厭,但是正常人會想辦法疏導。我們會罵人,我們會跟朋友傾訴,我們有時候使點小壞……可你沒有,你始終不敢,所以高遠出現了。保持你的憤怒,你的憤怒讓他沒有用武之地。」穆以素鼓勵道。

  他很欣賞任明卿憤怒的眼神。果不其然,與高遠的見面讓任明卿的性格發生了微妙的改變,這可以被視作人格融合嗎?

  任明卿心煩意亂地鬆懈了,對穆以素的敵意也消失了。

  「你已經長大了,你是個成年人,你有名氣,有錢財,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你不用再那麼小心翼翼。」穆以素開導他,「更重要的是,你得學會自己處理難題。你說的沒錯,你脫離了那個環境,高遠能夠派上用場的地方越來越少了。你得用你自己的方式、文明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當然,首先是面對它。」


🔶97.
在徐老凝重的目光中,任明卿說了他的理由:「我參與了那位姑娘的心裡診療過程,她的情緒,我可以產生共情。還有很多女性跟她一樣,包括我的朋友、京宇的CEO謝想容,她們都遇到過大大小小的侵犯。她們有的出於社會的阻力,不敢站出來,自己也得不到解脫,留下了心理上的陰影;有的就像您說的一樣,對方背景來頭大,關係硬,撞得頭破血流也等不到一個公道,反而自己陷在裡面出不來。可這本來就是不對的、是畸形的!為什麼他們害了人,受害者連講出真相都要害怕?!如果非得有一個人當刺頭,我願意當這個刺頭,把這件事捅出來。」他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話,頓了頓,紅著臉補充道,「而且小暮是莊墨的妹妹,她也就是我的妹妹。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100.
「聽我說,這個沒有必要回應。首先,這不是犯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需要去辯解什麼,也不需要取得原諒。你私底下愛跟誰在一塊兒就跟誰在一塊兒,為什麼要向大眾報備?其次,我不需要你去網絡上宣佈什麼,我不在乎這個,我已經擁有你了,我不需要通過秀恩愛來證明這一點。日子都是過出來的,我倆好好的,比你去向根本不認識我倆的陌生人宣佈這那要緊得多。」

  「可是……」任明卿就是覺得很對不起莊墨。

  「沒有可是。不讓你回應是有原因的。我之前說了這不是罪,可是,你是一個公眾人物,你有千八百萬的粉絲量,你如果承認,許唯就會拿你的社會影響做文章。他會舉報你,在你的書裡面斷章取義,拿你的同人圈做案例,說你向未成年人宣揚這個,你會直接被封殺的,明白嗎?你不承認,沒有石錘,什麼事都沒有,哪怕把我倆拍去了,也是私底下的事,不會有人來動你。可你承認,就完了。」

  任明卿完全搞不懂:「這什麼道理啊?」

  「現在你做的非常好,寶寶,你就專心搞Me Too。問題很多,一個一個解決,你別想著一邊做性侵,一邊做平權,先把前面那個處理好,你精力就這麼多,不要一口氣吃成胖子。」

  「我倒沒想那麼多,我就是覺得你……」任明卿說到這裡就不響了,哭了。

  「我擁有每一天的你,哪怕我到死都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我都很幸福。我只想保護你,寶貝,而你要去保護別人。」莊墨溫柔道。



🔶101.
他當時只覺得莊墨瘋了。

  他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願意跟莊墨一起瘋,願意一起賭上一切去冒險。

  他在這一刻才真正釋懷與莊墨的分道揚鑣。此前,他一直覺得他拒絕莊墨沒有錯,莊墨跟他絕交是莊墨的性格問題,莊墨太尖銳,不會有好結果。

  直到莊墨和任明卿一起捅破了天,他才意識到他輸得徹底。

  他沒有輸在文章,沒有輸在天才,他輸在他只是一介庸人,沒有勇氣跟莊墨一起捅破那層世界之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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